洗骨宴。摸胸。以及摇滚女青年。
采编:雪克
《洗骨宴——致红海》ll林侧
我们沿河而坐,像一排瘦削的古楼
涂上新漆。烛光下,身披蝉翼的夜风
打湿陈旧的水面。云喝了山,黑喝了白
酒喝了我们,历史书喝了历史
到处是漂亮的表妹
那大醉的不是我,大哭的也不是我
我没有白马,也从未走入穷途
棋局将半,是谁攥我在手中反复摩搓
沉吟不决?朝廷太远
异乡的虫子放肆,叫出风骨
时间,这粗糙的悍妇
如困倦的死水流淌一地
我们像塑料一样大笑,躺在酒瓶里
洗骨头,多么空旷的泡沫
也羞于将我们掩埋
雪克:林侧,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邀人摸胸女诗人、女主角,现在京城一所学府读本科。上面这首诗,是林侧的成名作。在此之前,她也写过一些诗,但真正打响的是这首。诗评界曾说:诗人的语言天赋猛烈喷发。??创制出丰厚的立体感和层次感;写日常生活场景,竟能写得如此韵味深广,动人心魄!应该说,之于此首,这种评价并不过份。但才华横溢的此丫,为什么要搞这个多为世人诟病的「行为」?林侧曾经说:我们是生长在夜晚的一棵树,我们的身体会发光。我们的血,像河流一样,带着温度奔跑。我的身体比思想更纯粹,她愿意与你们分享这一种纯粹的发光的美好。是不是她视身体为诗性追求的一部分,不仅仅要流于语言的体现?而这,真的能确保自己以后写出的都是好诗?也许,「长得好,想得美,做一个脱离高级趣味的人」是这一代年轻诗人的志趣吧!
《家庭背景》ll杨碧薇
我的父亲是荒诞的
他年轻时杀人越货
晚年一事无成。
我发育后,他看我的眼神
让我想起他看他
初恋的那个女人。
我的母亲鬓插栀子花
总是搞不清自己是否穿了衣服
就去逛集市。
如果有人摸她的左乳
她会把右乳也转过来让他摸。
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饥饿。
逢年过节,
总在争抢祖宗牌位下
涂满农药的供果。
哥哥加入了军队
为推翻父亲
他光荣地战死沙场。
姐姐只爱琴棋书画
早就跟一名隐士远走高飞。
我弟弟,强奸犯
后越狱而逃,落草为寇
买了个三流明星当压寨夫人。
我的妹妹最后死于艾滋
许多瓢虫妆点她的身体。
只有我善良而卓越。
那天我朝家门口扔了半截红塔山
他们的一切就这样统统被点燃。
雪克:点评「颓荡女董事长」杨碧薇的诗有点难度,因为她曾经告诉我,她从来不写艳诗。但我也不能从纯情女诗人的角度去看她,最后我找到一个办法:以简单对付复杂。本诗,杨碧微表达的,大概是这样一个主题:我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我身体里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我可以很天使,也可以很魔鬼;我讨厌世间的罪恶,哪怕是血缘关系的罪恶!0k?从技巧上说,我找到杨碧薇的另一个身份:摇滚青年。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要把天使与魔鬼写得那么复杂了,总不能让她拿「天使魔鬼」四个字摇来滚去吧?你必须让她腾出足够的空间和词语,她才玩得过瘾,玩出摇滚的味道。这首诗,杨碧薇还是玩得真切、诚挚,玩出荒诞的原创性;重要的,是她最后还是把魔鬼压住、把天使顶了起来。
《柚子花儿开》ll海英
小满姐姐又在洗头
美波牌洗发水
柚子花香味
我坐在窗台上
看屋后的水井
小满姐姐翘着屁股
头垂进脸盆
她兜开的衣领下
已长成一对小青柚
雪克:海英写了一首让人忍俊不禁、读后又挥之不去的小诗,充满原生态的色香味。如果是男人写的,我们说他眼光独到;而出自女生笔下,那幽微之处就有了更深一层的意味。海英原来是写小说散文的,能写出这样的诗歌,归功于她平日对生活的细致观察。毫不匠意就是诗;微妙,就是不可多得的诗意。
《青红皂白》ll苏美晴
她穿过,也脱过
备案的记录里写着十八
其实她刚刚十二
玉乳还没有外显
弱小的身子,与石头紧紧相连
或许心就是石头吧
或许刚刚从身子上爬下去的那个人
也是石头
石头被风带走
石头又坐在桌子后面
她只低着头说
父亲与黑牛
黑牛与土地
甚至说出教室外,那个露着风的墙
她还说父亲抱着脑袋在哭
就像抱着落日
云朵飞过,红霞漫天
她说那美丽的如海洋
桌子后面的人拍案,她哆嗦了一下
她说:我喊他们叔叔,他们不听
雪克:这是一首把人读痛的诗,苏美晴的呈现如一把刀子,剜中社会的病灶;她不忍把少女写成雏妓,而把着力点放在雏妓产生的背景和人世的刻薄无情上。12岁,荳蔻年华,长身体长知识的年龄,却因生活所逼而沦落,这是谁的错?石头,是苏美晴在本诗中狠狠抓住的意象,比什么稚嫩、无知、禽兽更准确、更有力,对于这个没有什么底线的世相,还有什么比石头更麻木、更冥顽、更黑暗、更不可救药呢?
《每一个女人都是美丽的小姨》ll阮雪芳
丁伟的妻子提出离婚
理由是丁伟干了不那事
窝囊货
走出民政局大门
前妻狠狠地啐了一口
低着头
丁伟看见一群蚂蚁穿过路边草丛
他没对谁提起
五岁时曾看见父亲
把小姨按倒在茂密草丛间
第二天小姨投河自杀
随着长大他渐渐地淡忘
但某个夜晚和女友亲热时
丁伟突然感到
每一个女人都是美丽的小姨
雪克:阮雪芳是粤东一个令人刮目的女诗人,我在编选《大潮汕女子诗选》时记下这个名字。这一首是她难得一见的口语诗,所以选中,没有半点的猎奇意味。一是少见这类涉及性心理的诗歌;二是浅显的叙述里面包含巨大的信息量:性无能、离婚、乱伦、自杀、秘密、阴影、恶果、男人的「小姨子情结」等等,弗洛伊德讲大半本书的篇幅,被十几行的小诗囊括了,这不能不说是诗人的一种功力。阮雪芳间接呈现的此种现象,坊间多见,只不过曝光的少;将其入诗、并且入得这样干净、平缓而又掀动人心的,更少。
《我最想有的》ll尹远红
我有想象这把铁锹
可以凿通远方的远
我有虚构的花园
可以躲避荒凉的实
我有柔和的词语
可以软化壁垒的坚
可我最想有的还是那
能释前嫌的特种冰
好释放你囚镇雪墓已久的
那一声掐得出水的“宝贝”
雪克:原来没有读过尹远红,但这首,我读出她是一个懂「爱」、对「爱」有特别感受、甚至是有情感洁癖的女人。她知道被人叫宝贝的份量,特别是要叫得「掐得出水」,这简直就是苛求了。本诗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表面上是女性的情感抒写,但曲径通幽,揭去巧妙的词语伪装,尹远红揭示的,是女人对爱情的心理和生理期许。
《目光》ll青小衣
这是一双雄性的眼睛
有小束星光。脸上一点点灼烧
像被偷偷吻了一下
又吻了一下。我轻轻低下头
又试探着抬起头,被人强吻着
狠狠地吻着,从脸颊
到嘴唇
哦,该死的!我在心里骂
迎着那目光,狠狠地
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它吹散
雪克:河北女诗人青小衣写了一双色迷迷的男人的眼睛,别致之处在于置换感受。她没有直接写这双眼睛的猥琐、轻浮,而是用本我的感觉去描述它,这不但释放了诗歌心理层面的潜流,也让读者置身于这种对峙之中,感诗人之所感,恶诗人之所恶。男人们应知道,对一些女性,你必须收敛赤裸祼的意淫的目光,否则,说轻了是没有教养;说重了,你连一只狗都不如。
《萝薜女》ll仪桐
当她倒悬身体的刹那,
四周落花浮荡。
她骂到,你这个前世的仇敌。
他含笑,
以沉闷的呼啸席卷起
经年的雨水。
以泰山压顶之势,逼迫,
升腾起她的轻云。
此刻,她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快乐地任由撕扯。
波涛将她卷入黑暗的洪荒时代,
勃朗宁冷着脸,点住她的头部,扣动扳机
萝薜女,山鬼之歌
她的脚趾长错了方向,
发出尖厉的悲嚎。
琴音与暴风齐鸣,天地颠倒。
旧时光,
从前她在山中是什么样子,
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雪克:仪桐这一首既用典又化典。萝薜,原泛指攀援的蔓生植物,也指女萝和薜荔,《楚辞·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看来,仪桐不喜欢这样的植物--不,她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何止不喜欢,简直就是厌恶!以植物为喻,至人、至鬼,诗歌显得有点狰狞。但这个时代,懂得攀援又热衷攀援的女人又实在多了去,仪桐让她「死」在第一把自动手枪勃朗宁之下,这个舶来意象用得颇费心思,看来,她是故意在诗歌中植入并努力丑化这种当代世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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