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取次花丛懒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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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次花丛

懒回顾

文/快雪时晴

责编/陈白泥

1

“衙内”这个词,因为高衙内而小有名气——即《水浒传》里那调戏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的娘子的纨绔子弟,不过,也是因为高衙内的缘故,使得这个词蒙上了一层贬义色彩。

言玉京作为汴京第一衙内,成天和纨绔们一起斗鸡走狗,打马街头,做最称职的纨绔。

这日是新科放榜日,言玉京难得早起,洗漱一番,就带着小厮风风火火地出门去看榜下捉婿了。

榜下捉婿,是当时一种特殊的文化,科举发榜之日,乡绅富贵们会全家出动,等候在金榜之下,抢夺登第的士子做女婿。

言玉京喜欢热闹,自然不会错过。他赶到时,金榜下已经挤满了人,有抢女婿的、有过来观望的,热闹非凡。

“今科的状元郎果然是苏春和!”一人情不自禁啧啧赞叹,“穿红袍,骑白马,打马御街前,赴会琼林宴,何等风光得意!”

另一人相和道:“而且我听说官家今日也带了永宁公主去琼林苑。”

官家即宋时对皇帝的称呼,取自“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琼林宴乃专为新科进士庆祝的盛宴,由天子亲自设宴于皇家宫苑琼林苑。

“衙内?”小厮见言玉京听得入了神,遂唤了一声。

言玉京开口道:“去琼林苑。”

人尽皆知,言玉京自小就与永宁公主定了亲,父亲又是当朝太尉,身份显贵,虽然君臣有别,但不在宫里,没那么严的规矩,因此说明缘由自然能入琼林苑。

琼林苑内,官家正宴请新科进士,恣意风流。

永宁公主虽深受宠爱,但毕竟男女有别,因而未曾出席琼林宴,而是倚在苑里的一处水阁上听琴追风。

内侍通报言玉京求见,她立刻敛衣端正坐好,道:“宣。”

侍女连忙放下遮挡的纱帘,言玉京走进来,立在帘外行礼如仪:“见过公主。公主,我给你带了礼物。”双手托着一个纸包递给侍女。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永宁公主笑盈盈接过,好奇问,“这是?”

言玉京道:“公主一直心心念念的大相国寺烧猪肉。我刚让小厮飞奔买来的,公主快趁热尝尝吧。”

大相国寺是皇家佛寺,也是汴京最繁华集市,寺里有个法号惠明的荤和尚,他打破清规戒律,竟在寺里卖起了烧猪肉。他做的炙猪肉风味极佳,不仅没被赶出寺院,大相国寺反倒因烧猪肉而声名远播。就连当世著名大才女李清照,婚后也最爱和丈夫来大相国寺闲逛。

永宁公主吃得津津有味,言玉京隔着纱帘,对她的样貌看得并不清晰,只有朦朦胧胧的一点轮廓。其实,自十四岁时偶遇过一回,这些年他也只在年节时皇后的内宴上远远地拜见过永宁公主几回。公主过了及笄礼,尊贵矜持,即便见世家公子也要远远地隔着帘子。

“公主,好吃吗?”他忽然轻笑出声问。

“好吃好吃。”永宁公主可劲地点头。

“好吃就多吃点,吃完这一顿恐怕以后都没机会吃了。”

永宁公主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言玉京缓缓道:“没什么意思,公主慢慢享用吧。”拱了拱手,转身告退。

永宁公主急了:“站住。”

言玉京转过身,微微一笑:“公主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里面加了砒霜。”说罢,惬意地扬长而去。

“呕——”永宁公主连忙扔掉烧猪肉,拼命抠自己的喉咙将刚才吃的吐出来。

侍从也顾不得阻拦言玉京了,这把戏他之前玩一回,他们深知他绝不敢真的放砒霜,只是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奇怪的药。

御医急匆匆赶来为永宁公主诊治,回道:“是痒痒药。”

永宁公主捶胸顿足:“言玉京——你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

2

永宁公主与言玉京的“恩怨情仇”得追究到豆蔻年华之时。

十四岁那年,官家下旨为他二人赐了婚。那天,言玉京进宫谢恩,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脑袋忽地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抬头张望,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在这儿呢,树上。”

他偱声望去,果然看见树上爬了一个红衣小姑娘,正伸手去摘桃花。许是刚到爱美的年龄,她脸上画了个浓淡不匀的妆容,有些滑稽。

“你就是言玉京,将来要娶我的小衙内?”小姑娘笑盈盈问。

言玉京略一思索,反问道:“你是永宁公主?”

“是啊。”

言玉京闻言,眼睛里的光彩蓦地一暗,透出与他的年纪不相称的深邃。

“啊,我要掉下来了——”树上的永宁公主脚下一滑,忽然叫起来,“言玉京,快接住我!”

言玉京不慌不忙,竟十分从容地后退了两步。

“公主殿下!”身后的内侍吓得魂都没了,连忙跑上前去。

万幸树不高,永宁公主摔落的地方又是一片草地,她年纪小,骨头软,并无大碍。

她难以置信地趴在地上,桃花落了她一身。内侍将她扶起来,焦急地背她回宫。

最后,她手臂摔伤足足吊了半个多月,不过,她虽活泼顽劣,但本性善良,并没有因此到官家面前哭闹,让爹爹惩罚言玉京。

往事不堪回首,永宁公主一边痛苦地喝着御医为她配制的止痒的苦药,一边问被内侍押来立在纱帘外的言玉京:“本公主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

言玉京幽幽一笑:“公主严重了,官家为我们赐了婚,您早晚是我媳妇儿,这叫闺房情趣懂不懂?”转身推门就走了。

永宁公主心里清楚,他是真的讨厌自己。

三天后。

自从琼林苑那日戏耍了永宁公主一番,这几天言玉京心情大好,天一黑就出来逛勾栏瓦舍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言玉京拎着一壶酒,边走边逛,折扇一打,笑得好不狡黠惬意:“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他扇子舒得太欢快,一不留神碰到了路边伫立凝思的一位红衣姑娘。

“衙内?”姑娘唤道。

他有些惊讶:“你认得我?”瞧着她的确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声音也有些熟悉。

“当然认得!谁不知道去年金明池畔马球会,衙内以一敌二勇夺魁首?”

“小娘子嘴真甜!”言玉京洋洋得意,心想原来是马球会见过,于是又问,“小娘子,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如此良辰美景,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小姑娘惆怅地开口说:“我……我有个闺中小姐妹不日就要成亲了,但是她嫌市面上的喜服太平常,华贵虽然华贵,却没有一点新意,一直不满意。”

“就这事?我有法子,小娘子莫苦恼了。”言玉京听完,挑起唇角一笑。

小姑娘欣喜问:“衙内你说的是真的吗?”

言玉京点头:“跟我来。”

说着便引她去了一家成衣店,小姑娘抬头,好奇地念了念成衣店的名字:“懒回顾。”不由道,“好奇怪的名字,哪有做生意的店叫懒得再回顾的?”

言玉京漾出一笑:“进来吧。”

“少东家,您来了。”踏进店里,一名淳朴的老伯迎了上来。

言玉京和声对他道:“桃叔,麻烦你倒两杯水来,我要亲自为我的朋友设计一款嫁衣。对了,不知道小娘子芳名是哪几个字。”

小姑娘轻轻道:“棠华,棠棣之华的棠华。”

“好咧。”桃叔应声去了。

言玉京带着棠华进了内室,棠华好奇问:“衙内,刚才那位老伯喊您少东家?”

“是啊。”说话间,桃叔已经端了茶水来,言玉京一面为她斟茶,一面解释道,“其实我母亲本是绣娘出身,她嫁给父亲后不想荒废了手艺,就让桃叔看着成衣店,而我从小跟着母亲也学了不少刺绣手艺。”提起笔,撸起袖子,“说吧,你的朋友喜欢什么式样的嫁衣。”

棠华惊喜不已,想了想,说:“简单大方,寓意美好,朝气蓬勃的。”

言玉京略一思索,便低头专注地勾勒嫁衣的纹样。

棠华端起茶慢慢啜着,问道:“衙内,我听闻您很快也要和永宁公主成亲了,你会不会也亲自操刀设计并缝制你们的嫁衣呢?”

言玉京不咸不淡说:“宫里有全天下最好的绣娘,哪用得着我动手?”

棠华摇头说:“那不一样,嫁衣一辈子只穿一次,亲手绣的意义不同。”

言玉京默了声,没有再回答,棠华也不再追问。

3

过了会儿,言玉京搁下笔,抬头一笑:“好了。”

棠华迫不及待垂眸望去,一件雍容大气的鲜红嫁衣已跃然纸上,衣上绣着春桃夭夭的图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是《诗经》里最美丽的一阙,祝福新人婚姻美满,夫妇和谐。

“好美啊!”她笑意融融,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衙内,其实你并不像世人口中说的纨绔子弟,为什么你不解释呢?”

言玉京眸中一闪,旋即摆手笑道:“只是你的错觉,我就是纨绔。”

言玉京将画好的嫁衣图样交给桃叔缝制,桃叔笑道:“少东家,缺尺寸呀。”

棠华说:“量我的吧,我俩身量差不多。”

言玉京点头:“好。”

他亲自为她量体,修长的指节掠过她的手臂、肩膀、腰肢,分寸守礼。

“好了。”他记下尺寸,交给了桃叔,对棠华道,“天色不早了,我送小娘子你回去吧。”

“好呀。”棠华笑道,“对了,这是嫁衣钱。”

并肩走在华灯溢彩的汴京长街上,棠华问言玉京:“衙内,以后我可以常来懒回顾找你吗?我觉得你是一个热情善良、热心肠的好人。”

“当然可以。”言玉京扭头对她说,“不过,在这里不要叫我衙内。”

棠华问:“那叫你什么?”

言玉京说:“懒回顾成衣店哑巴少东家。”

棠华好奇:“哑巴少东家?你干嘛要装哑巴?”

言玉京眸中波光微闪:“求个清静。”

棠华从善如流,拱手道:“好,掌柜大人,请多指教。”

言玉京微笑问:“你呢?我还一直不知道小娘子你的身份呢。”

棠华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说:“我哪有什么身份,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花农,在琼林苑当差,负责打理花卉草木,就住在琼林苑旁。”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彼此逐渐熟络起来。

棠华越来越频繁地来“懒回顾”帮忙,她也越来越发现言玉京的不同——秋凉的时候,他会主动给前线的将士缝制衣袍;他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为青楼女子做衣裳。

一日,成衣店来了一位有钱的公子哥,金锭子往柜台上一撂,说要订做一顶点翠的头冠。

戴着面具以遮掩身份的言玉京听后,连忙提笔在纸上写字,写完,拿起给他看,一面拼命地摆手:“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还,不要用翠鸟做的头冠,点翠太过残忍。”

“我偏就要用点翠的冠子,爷有的是钱!”公子哥蛮横极了,又掏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嘲讽的语气问言玉京,“这桩生意你接是不接啊,小哑巴?”

言玉京提笔疾书,是倨傲的两个字:不接。

公子哥冷声一嗤:“装什么假清高——不就是个裁缝!”

“他不是裁缝——”棠华挺身而出,拦在言玉京身前,目光灼灼,声音清越道,“他是匠人!”

言玉京心中一怔,蓦地与她四目相对,瞳仁里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

“两个疯子。”公子哥收起金子,甩门走了。

他走后,棠华赶紧问言玉京:“衙内,你没事吧?”

言玉京揭下面具,展颜一笑:“放心,我没事。”

棠华沉吟唤:“衙内……”

言玉京问:“怎么了?”

她咬了咬嘴唇,缓缓开口:“我觉得刚才的你和平时在众人面前的那个衙内一点都不一样,好像刚才的你才是真实的你,重情重义,大智若愚,心中自有坚守,而在别人面前的你是装的。”

言玉京眸中似有所动容,没有说话。

“我猜对了,是吗?”她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他目光深暗,胸口剧烈起伏着:“因为,我不想娶公主——我不想走眼前已经为我铺好的富贵路,我想要的是建功立业,上报朝廷,下保黎民,为家国、为百姓做点实事,而不是做那高高在上受人跪拜的驸马都尉!”

“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棠华懂了。

在国朝,尚公主就意味着一辈子不能做官。好男儿立身于世,胸襟宽广,或多或少总有报国安民的志向,而娶了公主,就不能参政,得从庙堂之上完全抽身,一身抱负再也无法施展,大好男儿的未来就这么毁了!

言玉京四岁启蒙,像他这样的人,出身名门,得良师教诲,本该有灿灿声名流传于世,而不是顶着驸马爷的名头享受尊荣。可是,一纸诏书就将他心中之志彻彻底底地毁了。

所以,自从十四岁那年,他知道自己将来要迎娶公主开始,就与市井的泼皮混混、秦楼楚馆的姑娘们整天厮混在一处,勾栏瓦舍,烟花巷陌,到处都留下了他的身影。他想让永宁公主厌恶自己,最好是求官家收回这纸婚约。

4

“少东家,您前些天交待的嫁衣做好了,要不要请那位姑娘前来试一试?”桃叔捧着做好的新嫁衣走来,打破了这一刻的静穆与沉重。

棠华连忙说:“不用不用,我来试就可以,我和她身量相似。”

言玉京收起不悦神色,问她:“你的小姐妹什么时候成亲?不着急吗?”

棠华摆手:“还早呢,她最近和未来姑爷闹得不愉快,婚礼最快也得明年春天,我就想先备下嫁衣,以便随时给她一个惊喜。”说完,便捧着嫁衣往内室更衣去了。

约莫一盏茶后,她挑帘走出,笑着问:“怎么样,衙内,好看吗?”

她穿着鲜红的嫁衣,明艳逼人。

“好看啊!”言玉京朗声一笑,溪水般清澈。他又托着下巴走远看了一会儿,沉吟说,“唔,就是还差个相配的妆容,我来帮你画吧。”

南窗下,临镜描妆,岁月静好。

棠华没有想到,言玉京堂堂一个衙内竟懂女儿红妆之事:扑素粉,点绛唇,额上再用大红色胭脂点缀一朵桃花花钿,细腻又温柔。

最后只剩画眉了,言玉京却迟疑着没有下笔,棠华转头问他:“衙内,怎么了?”

言玉京搁下眉笔,轻轻一笑:“女孩子的眉是要丈夫来画的。”

一瞬间,棠华面上的红潮泛滥如云,心中蓦地升起一阵欢喜,还带着一丝陌生的悸动。

“他不是裁缝——他是匠人!”

清声犹在耳,言玉京眸中亦泛起了粼粼波光,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着,安稳静好。

转眼冬去春来。

这一年花朝节,汴京城贵女们在京郊汴水河畔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花神仪式。

花朝节是汉民族庆贺百花生辰的传统节日,历来多以农历二月十二为百花生日。这一天,未出嫁的姑娘们会穿着鲜艳明亮的传统汉服结伴到郊外踏青,郊游雅宴,扑蝶挑菜,少女们还会剪五色彩纸用红绳挂在花枝上,称作赏红。

花朝节最为重要的一项环节当属祭花神,即由十二位姑娘分别扮作十二月花神,演戏娱神,以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茂盛。

棠华本不想去:“花神礼上人多眼杂的,万一被发现……”

“被发现什么?”言玉京见她兀自嘀咕,不由好奇问。

棠华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花朝节盛典青春热烈,少男少女谈笑风生,风景怡人。

忽然听见几个姑娘急切的交谈声:“怎么办怎么办,少了一位花神?”

言玉京走过去,好心问:“发生了什么事?”

“衙内!”姑娘一惊,回说,“是这样的衙内,我们原本有十二人分别扮演十二花神,可是刚才有位姑娘突然腹泻不能参加,马上就要开始祭花神仪式了,这临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

说着,忽然注意到言玉京身边轻纱覆面的棠华,不禁一喜:“咦,这位姐姐虽薄纱遮面,但看得出是个美人,身段也适合,烦请姐姐顶替那位花神,解我们燃眉之急可好?”

棠华连连摆手:“不不。”

言玉京也出言相劝:“举手之劳,不如帮她们一下吧?”

姑娘们殷殷恳求,棠华无奈:“好吧。”

“太好了!”姑娘们惊喜不已,迅速带她去换花神装。

帐篷里,一名女子要为她扑粉点唇,说:“姐姐,你的面纱得摘下来了。”伸手就取走了她的面纱。

“我……”棠华阻拦不及。

很快,换好了衣裳,也画好了妆容,棠华用袖子挡着自己的脸遮遮掩掩地走了出来,心里祈祷着:只希望没人能认出她来。

可是,她最终还是被认出了。

“公主,您也来了?”国子监祭酒杜阁老的孙女杜若蘅忽然唤道。

她连忙示意她噤声:“嘘——”

谁知周围的人闻言竟纷纷聚拢过来:“公主?永宁公主也来了?”

“是啊。”杜若蘅见言玉京正朝这边走来,忙笑盈盈说,“没想到今日这么巧,竟遇上了永宁公主和未来驸马爷一起驾临花朝盛宴。”

言玉京走到棠华面前,望了望周围的贵女们,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一沉:“你是……永宁公主?”

棠华焦急说:“衙内,你听我解释。”

言玉京眉头紧皱:“你真的是永宁公主?”

其实当初与她相遇时,他曾有过一丝恍惚,觉得她有些像永宁公主,但转念一想,公主怎么可能这么放下身份抛头露面,才未加多想。

“是……衙内,你听我解释,我虽然欺瞒了你,可与你相处这段时间,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我……”

“够了。”言玉京冷声打断,“公主殿下,我知道从前我行事荒唐多惹您不悦,但还容不得你这般戏耍!”

他气急了,甩袖而去。

5

永宁不吝放下身份,以棠华之名接近言玉京,是想探清他心底拒绝这桩指婚的真实想法,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同他说清。为了不露馅,她与他说话时声音都刻意变尖细些,没想到如今弄巧成拙。

花朝节言玉京愤然离去后,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就一直躲在宫里不出。

侍女为她鸣不平:“公主这般委曲求全,不惜扮成民女在他店里干杂活,他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她摇摇头:“不怪他,是我骗了他,他看似不羁,其实心性骄傲得很。”

后来她一连十多天没出过门,每天趴在南窗下,一面等时间慢慢流淌,好缓一缓他心中的愤怒,一面思考着如何向他赔罪。

过了半个月,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向了“懒回顾”——却见懒回顾大门紧锁,门上两条交叉的官府封条赫然醒目!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她惊慌失措,跑向隔壁的店铺,问店家,“为什么懒回顾被封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店家告诉她:“四天前,鸿胪寺卿中毒身亡,刑部查出是懒回顾成衣店掌柜下的毒,就把他抓走了,店铺也封了。”

“下毒?”永宁一时难以置信。

“刑部……”她颤着声音,踉跄而出,焦急地朝刑部跑去。

“永宁公主?”刑部狱长见她忽然出现在此,不由惊讶,“见过公主殿下。”

她心中焦虑,直接往里面闯。

“公主——”狱长连忙起身阻拦,“刑部重地……”

她高声斥道:“放肆,本公主的路你也敢阻挠?”

狱长无奈,只得放她进去,亲自带她到单独关押言玉京的牢房外。她又命狱卒打开牢门,急切地跑了进去。

正背对牢门而立的言玉京闻声转过身来,看见她,神色多有波动:“永宁公主?”

她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深吸了口气,厉声道:“放人。”

“这……”狱长为难道,“公主有所不知,鸿胪寺卿崔大人此前曾在他的店里订做了多件里衣,他竟在那些里衣上抹了毒,以致崔大人毒入骨髓,刑部已查实,罪证确凿。”

“里衣上下毒?”她摇头,猛然拔高了语调,“我不相信!”

她拼命维护他道:“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太尉之子,本公主的驸马都尉——他身居高位,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有什么理由去毒害一个鸿胪寺卿?”

狱长回:“可是他已经画押认罪了。”

她瞬间大惊失色,问言玉京:“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沉默不语的言玉京嘶喊开口:“因为我不甘心——”

“我堂堂热血男儿,一身豪情壮志,自是不甘心做那精致的提线木偶!”

她喉头滚动着:“你若不愿娶我,直接跟我说就是,我不会强求你的,你和鸿胪寺卿无冤无仇,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毒害他?”

言玉京转过身,语调没什么起伏:“没有为什么,公主,请回吧。”

棠华无法,只得暂时先离开天牢,但她不放弃救言玉京,一连多日到处奔走,到刑部、大理寺苦苦哀求,可都被回绝了。她甚至求到了官家面前,却只得到一句“国法无情,不得包庇。”

刑部下发邸报,赐言玉京毒酒,十日后行刑。

眼下已是穷途,无计可施,永宁毅然做了一个决定。

行刑那日,她换上言玉京亲手为她所绘的嫁衣,盛妆闯进了大牢中。

“公主?”言玉京正要端毒酒的手一顿。

她嫣然一笑——只是那笑中恍惚含了一丝凄丽。

言玉京察觉不妙:“你要做什么?”

她只是笑着,下一刻,猛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的胸口就要刺去。

“棠华不要——”

言玉京再也无法镇定了,纵身上前夺下她手中匕首,骤然喊道:“我只是假死!”

6

“酒里放的是迷药,我只是假死——”

他生怕她不信,再动傻念头,连忙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郑重地向她点头。

棠华一时茫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玉京轻叹一声,终于合盘托出了,原来这只是他配合官家演的一出戏:官家发现鸿胪寺卿通敌叛国,将布兵图纸卖给了敌国,他们假装不知,私下更换了兵力布防,但崔大人必须得除掉了。

“你还记得之前来店里非要点翠头冠的贵公子吗?”言玉京自问自答道,“他就是崔大人的儿子。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贪念,唆使他父亲肆意滥杀翠鸟,我便故意以此私怨对崔大人下毒,既除去了他,又能迷惑敌国,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并没有发现崔大人叛国,最后官家再判我死罪为崔大人‘偿命’,但是我不会真的死。”

棠华又惊又喜:“真的吗?所以你可以回家了?”

言玉京微笑着摇摇头:“回家是不行了,毕竟我已经被‘赐死’,不过,换个名字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倒是可以。”

棠华终于松了口气,忽然抿抿嘴,又问:“衙内,你还生我的气吗?”

言玉京伸手抚了抚她的双鬓,一双眼睛秋水般清润:“我早就不气了,我知道君心似我心。”

棠华盈盈一笑:“那我陪着你。”

两人相视莞尔。

这一年春天,驸马都尉言玉京为护翠鸟、毒害鸿胪寺卿被赐死,永宁公主果毅殉情,汴京城的公子贵女们闻言都感慨了许久。

翌日,一辆马车马蹄哒哒,送假死的言玉京和棠华去往江南。

而后,两人隐居杭州西子湖畔,隐姓埋名,过起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棠华也终于知道言玉京为什么给成衣店取名“懒回顾”了。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本期小编: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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