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人自选诗陈茂慧的诗

诗人陈茂慧近影

陈茂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青创委委员,中国铁路作协理事,济南市作协全委会委员。鲁迅文学院第24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青年文学》《散文百家》《星星诗刊》《绿风》《诗潮》《诗歌月刊》《文艺报》《人民日报》等,出版作品集《匍匐在城市胸口》《荼蘼到彼岸》《向月葵》等多部。每年均有作品被收入各种年度选本及其它选本,多次获得各种诗歌大赛奖项。山东省第二届“十佳青年散文家”。

病中书

1.

最后一天与第一天如此亲密

祝福和诅咒,还在路上

我来不及整理,所有的秘密

像灰烬。同于药片的残渣

如果此刻,我开始讲述故事

谁是主角。如果我忍不住

要打开这扇窗,你会不会怪我

有白云在天际飘过,多么美丽的幻影

等到我合上纪念册,竟有一份疼痛

冬天的棉服对抗着森寒的光阴

路在路上,我在病中

2.

多么寂静,这夜,当发烧的胸肺

鼓荡着激情,当呼吸变得沉重

颤抖的手抚摸着床头的一本书

它承载的不是文字的重量,是斑斓消退的

时光。我的影子在渐渐撤退

先是一部分飘动的发丝,再是裸露的脚踝

我必先躲过你的光芒,直到我双眼的红肿

在暗夜中寻到一场深沉的睡眠

3.

我是一棵南方的木棉,开红花

移植到你的领地,多么陌生的仰视

滚烫的唇,滚烫的脸颊

可是怎样的方向才是你的方向

这花瓣如此寂寥,她的垂落

像雪花,被一些人喜爱,却又被

另一些人清理干净,足不出户的杀戮

4.

阳光再一次路过,它洒辉芒

琴弦在墙壁上跳荡,一些音符

只属于这个飘摇的午后,暖气片是道具

一场又一场的剧,轮番上演

我的诗句反复吟哦,是背景

七年前的某个午后出发

偏偏选中了七年后的这个午后抵达

抵达,舍去背景,天堂和地狱同在

5.

在冥想中,我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一些光线流泻,一些温度逃逸

挽留不住的,任它们远去,拉锯声在楼上

此起彼伏,有什么被挫败了的

不是你额间的皱纹,不是你轻声吐出的誓言

脚步反向,气球破灭,时光凋谢

哦,我的迷路缘于一起交通事故

我绕过它,像绕过我多年经营的爱情

我汗津津的手抓住一把沙,不敢轻易

松开手指。我多么想躺下来,挨着圣经

完成一种神圣的宗教,我就是祭品

在圣台进行供奉。也接受你的祭拜

6.

无法停止的呢喃,阳光照在紫色的床单上

那上面有很多圆:白色的、蓝色的、草绿色的

它们各自为阵,没有交集,也没有切线重合

它们彼此对望,不舍不离。阳光撒下光斑

一只猫偎在脚旁,我一会写诗

一会看着窗外,大风卷走了落叶

我似乎无动于衷,似乎心在远方沉沦

7.

没有病历,它是突如其来的光顾

一群小蚊蝇逃不过一盆水的厄运

气泡一个个上升,膨胀

石子的闯入是意外,它掀微澜

我尽力保持微笑,沉落的终归要沉落

从南锣鼓巷买回的书签躺在书页中

我翻开:此页为历史、为传奇、为演绎

我重读一遍,找不到半丝温情的明朝政治

黑暗,一如经天纬地的恶魔,它的手指

遥遥颤动,点中谁,谁就大病一场

8.

我捧出原始的病兆,自己进行分析

没有人告诉我真相,它们必隐于血液中

我嘴唇干裂,渴望一场雨水填补时光的沙漏

病体并不枯败,为什么要远走天涯

有谁在天尽头等待我的莅临

裤管上的静电吸附了一大把乱发

内心里的乱云飞渡,表面上的坚守如磐

药在罐中煎熬,我在尘世奔跑

窗帘

一个晚上,我陷于一场窗帘的事件不能自拔

它们环环相扣或分崩离析都与我有关

以清洁的名义,拆开

以美丽的名义,装上

我扯着既有的孔和环,卯足了劲

依然无法恢复原来的和谐

孔和环已各为其主,多么美妙的窗子

装饰,明月一半,幽光一半

我用后半夜探视,思考,寻找

中年梦圆,必先自毁,再自赎

一部分

这人间烟火,我只爱对了一部分

我清扫卫生,穿新衣

我供奉神灵,在鞭炮声中

拒绝又渴盼。我挽起袖子

抓取或放逐,疼痛已自行离开

我爱的是一大部分,只爱对了一小部分

没有相同的羽毛飘落

我看见的明亮,是事物的一部分

我听见的仙乐,是人世喧嚣的一部分

夜晚提纯梦想,白天提纯语言

日子表面波澜不惊。我是你的心事

最小的那一部分

一句话,锁了她一生

白炽灯的光芒,晃乱了夜的幕布

许多事,未完待续

从回音中,抽取一缕悲愤

从麦地里,捡拾一棵无穗的麦秸

她站在废弃的城池中打磨

牙的坚硬发的柔韧水的多情

一句疑惑,在她心中千万遍辗转

月光锁住脚步,露珠锁住泪水

此夜,栏杆流连,风去留无意

她独上危楼,独唱《三百六十五里路》

一地碎时光,一地碎影

这一天

这一天,神鸟已疲倦。

它低头,摘下自己的羽毛,一片一片

覆巢已冷。时光隧道中,俗世的焰火

明灭变幻,一滴水穿过十一月。

余烬,露出森森白牙。

这一天,神沉默。

人间的穷途末路与它无关----

落叶最后的灿烂,水在岸的怀里最后的狂欢,

送葬的纸花在秋光中沉浮,蛇要进洞

灯油耗尽,陀螺越转越慢。

人间的美,它允许,自生自灭。

两千多场演练,上万次移形换位,

这一天,她也已经厌倦了等待。

铁水都熬穿了鼎。青春的筹码

多么不确定,长剑所指

势如虹,江山是谁的江山?

日暮。南山端严。

她不再沉默,这一天,她在呐喊

她在不停地诉说----

万物无邪,万物生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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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茂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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