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典型的50后,有着那一代人走过的特别的足迹……
在全国人民迎着新中国新升的太阳,高唱中华民族重生“东方红,太阳升……”的嘹亮歌声,在庆祝抗美援朝 的胜利凯旋,全国实施 个五年计划的开局之年,父亲降生在一个普通农村,一户普通农民家庭——我的奶奶家。
父亲共姊妹五人,他排行老二,因此,我有两个姑姑,两个叔叔。父亲的童年、青少年时代,正是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曲折探索时期,他的成长伴随着新中国的成长。先后经历了“大跃进”公共食堂、三年自然灾害,在长身体的时候,过着吃糠咽菜、粗粮代餐、食不果腹的苦难岁月;在学文化的豆蔻年华,赶上了“文革”十年动荡,让生活在农村 层的父亲和他的同龄人,在本应该追逐诗和远方的妙龄时节,却被热火朝天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席卷,淹没在大时代的滚滚尘埃里。蹉跎的花季,泥泞的雨季,让他们在自己 的坎坷曲折的人生历程中,留下了泥泞的青春足迹,在共和国的时代年轮里镌刻下斑驳的岁月烙印。
父亲的青春岁月无疑是那个特殊时代潮流中的沧海一粟,他的青春饱含激情,他的人生饱历沧桑,他的梦想饱受挫折,他的生活饱尝艰辛,他在自己独有的饱经无奈、饱经忧患、饱经风霜、饱经世故的青春岁月里,为了自己一个又一个梦想,执着追逐,从那片属于自己的青春沼泽地里一路走过,留下了他坚强、坚韧而又坚实的脚印。
父亲 个梦想是参军入伍,保家卫国。
年秋,父亲高中毕业,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家务农。他每日朝思暮想,心心念念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应征入伍,因为当兵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待到他望眼欲穿期盼的征兵日子降临时,却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
父亲小他两岁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二叔从小就聪慧过人,成绩优异。奶奶生前不止一次跟我讲过二叔上高中时的故事。
那时,二叔在公社中学上高中。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就下地干活,晚上还要割草、喂猪、挑水,帮着干家务、每天晚睡早起,如此连轴转,让青春年少的他严重睡眠不足,经常上课趴在课桌上睡觉。有一次上数学课,二叔又睡着了,被老师叫到讲台上罚在黑板上做题,那是一道相当有难度的数学题,二叔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拿起粉笔不假思索地在黑板上奋笔疾书,那一个个数字符号,一行行公式步骤,在他粉笔尖如行云流水,刹那间就做完了题目,而且答案正确,步骤完整,让老师当场瞠目结舌,无话可说。这样一个天才学霸少年,恰逢那一年征兵工作组去二叔所在的中学征技术小兵,年仅16岁的他脱颖而出,幸运地穿上了军装。
二叔参军对父亲是极大的冲击。当时在农村,当兵可以说是改变“面朝黄土被朝天”命运的一个捷径,大多数农村家庭只要有符合条件的青年,走出农村改变命运的 就是入伍,故而,当兵的事在农村竞争特别激烈。爷爷是个生产队队长,大小也算个村干部,老百姓只看中眼前即得的利益,根本不顾及二叔的当兵名额是学校的,不占村里的入伍指标。他们只认定一个事实,你们家已经走了一个当兵的,就不能再走第二个。如此几番周折,几经唇枪舌战,道理说不通,道路行不通,爷爷为了大局只能做出让步,父亲当兵的梦夭折。
父亲第二个梦想是保送上学,出人头地。
当兵无果,尘埃落定。父亲又萌生了第二个梦想——上大学。那个年代,保送上大学看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看群众基础、政治表现和社会关系等诸种因素的综合评定。最起码得上山下乡,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两年以上才有资格。二叔参军后,父亲成了家里主要的劳动力,为给家里多挣几个工分,他去村里砖窑当了一名背砖工。背砖工主要背的是生砖坯,一个生砖坯大约有6斤重,父亲一次背30块,他的脊背承载着斤的重量。刚开始的时候,他的肩膀、后背、腰部乃至双脚就都磨破了皮,磨出了血泡,浑身酸痛动弹不得。他这样身心疲惫高强度出工,只为一天挣十五六个工分的日平均高工资;如此周而复始超负荷劳作,更坚定了他上大学出人头地的信念。
父亲在砖窑干了两月有余,迎来了生命中的一次转机——去村小学教书。当时,我们村小学缺老师,父亲算起来在村里留守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青年当中是 的那一个,于是,被选中当上了小学老师,从此结束了背砖坯的生活。眨眼间,到了年秋。父亲已经毕业两年,有资格保送上大学了。他开始为自己的事四处奔波张罗着,为自己的梦想再次奋战。他不敢有太大奢望,虽然上大学是他的梦想,但如果大学上不了。他决定退而求其次争取上大专、上中专。他已经把上学当成他走出农村,转变命运的 筹码。他竭尽全力去争取,然而,在最关键的竞争环节却因实力稍微有所欠缺,而名落孙山,与大学失之交臂,无缘求学路。
父亲第三个梦想是走出农村,改变命运。
当兵、上学的梦想相继落空后,父亲没有被生活打倒,没有被命运击垮,他没有气馁,没有向生活妥协,他继续追逐他的第三个梦想,靠招工当工人走出农村。
年11月,峰峰矿区某煤矿招井下采煤工,父亲又看到了希望。这次被爷爷奶奶强烈反对,父母疼惜儿子,二老感觉矿工工作危险,坚决不同意父亲去。但父亲态度坚决,执意要去。他斩钉截铁地对二老说:“别人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我相信我只要能去,我不会一辈子只干个井下采煤工!”
然而,在以后的岁月里,父亲确实用事实印证了自己当初的誓言,这也是奶奶晚年在我们村最幸福最自豪 调的炫耀——
村里和父亲一起当工人走了9人,转了干的就父亲一人。
这次父亲终于通过层层筛选,如愿以偿当上了煤矿工人,离开了家乡那个小村庄,开始了他另一种追梦历程。
父亲第四个梦想是扎根煤矿,干事创业。
对于矿工来说,只有井上井下两个世界。井上的世界五彩缤纷,井下的一片漆黑,对他们来说,连接这两个世界的就只有那架矿用提升机。
初到煤矿,由于煤矿工作又脏又累,轮班倒,很多人都受不了,有的甚至当了逃兵。但父亲不同,他庆幸自己走出了农村,不用一辈子面对黄土地了,还能有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再苦再累也值。
他把井下当成自己施展才干的平台,他把井下采煤当成一种事业来做,他把服务国家煤炭事业发展作为干事创业的奋斗目标。他认真向老矿工学习生产技术,保质保量完成每次下井作业任务。在矿团委号召创高产的时代大形势下,父亲刻苦钻研采煤挖掘打炮眼,梯形掘进技术,在每个井下工作班掘进1.8米的生产任务目标的前提下,父亲经过两个多月的井下作业探索,和工友们完成了一个工作班一次掘进7.2米的工作进度,创下了父亲所在采煤区的 产量值。
那时的父亲,青春年少精力足,在井下作业当班之余,经常到采区机关协助内勤人员工作。父亲勤奋爱学习,文笔又好,并且硬笔、毛笔、粉笔书法样样过硬,在以采煤为主要工作的矿工队伍里,他真是物以稀为贵了。在那个没有电脑办公的时代,父亲的笔杆子就是他体现价值的力量,他经常帮忙抄抄写写,写写稿件,搞搞宣传……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父亲在年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春风得意的时候,好运挡也挡不住向他接踵而来,他的命运发生了乾坤扭转。
在一次井下工作中,有临时紧急工作任务,他所在的采煤区派他去运输区坚守,为了保证生产进度,在领导协调发生冲突,没有派去其他人员替班时,他只身一人默默在井下坚守了长达64个小时。这一事件让父亲成了整个采区宣传学习的标兵,因此,也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与此同时,父亲所在的采区扩大生产规模,组织机构进行了大调整,需要增加一名机关办事员,父亲的才气、能力和恪尽职守的敬业精神得到了领导赏识和认可,从井下直接调到了机关工作,当了一名机关办事员。
同年年底,根据工作岗位需要,上级分配到父亲所在采区一个转干名额,顺理成章地落在了父亲身上,他由工人身份转变成了一名国家干部。
自此,父亲弃武从文,站在了崭新的起点,树立了崭新的奋斗目标。在后来的许多年里,他笔耕不辍,奋斗不止。
小时候,曾经听过有关于父亲的一个非常搞笑的段子。有一次父亲一人在家里全神贯注地写材料,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糊味,随之而来的是室外邻居的喊声“谁的锅糊了……谁家的锅……”
听到喊声,父亲立即扔掉手中的笔,跑到门口跟着喊起来。喊了半天,无人应答,而且糊味越来越浓,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家厨房灶上的锅。
那些年月里,父亲的生活里没有节假日,没有休息日,通宵达旦工作是日常,他就是靠着这种工作狂的忘我干劲,凡事追求完美的劲头,在煤矿这个奋斗舞台上,把自己锻造成了一个站起来能说,坐下来能写,俯下身子能干的煤矿干部,他因此收获了工作中一次又一次意想不到的喜悦,从一名普通的采煤工一直干到了工会主席。
岁月流逝,时代变迁,国企改革深化推进,奶奶已过花甲之年,母亲调回家乡小城工作,我们姊妹相继上小学,处于对家庭及未来的双重考虑,年,父亲依依不舍告别了自己漂泊奋斗了15年的煤矿。调回小城一个机关工作。
时光如“林花谢了春红”脚步太匆匆。父亲从锦瑟华年,越过不惑中年,走过天命之年,如今已临近古稀暮年,再回首,父亲一生走过的泥泞坎坷,荆棘丛生的路,身后留下的是他风雨前行中,踩出来的深深的追梦奋斗的脚印。在那段用汗水、热血和艰辛铺筑的青春之路上,已经形成了一部蕴含丰厚的人生哲学,值得我去细心品读、回味、探究、深思……
(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邵慧敏
编审:史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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